早几天，瑞士诺华公司的一批新药Zolgensma正式被美国FDA批准上市，这款新药物能够一次性治愈患有脊髓性肌肉萎缩症（SMA）的小儿。
然而，这款带来福音的新药却让人望而却步，因为它的价格高达212.5万美元（约1469万人民币）！ 如此惊天的价格把Zolgensma变成了世界上最昂贵的药物，在全世界引起轩然大波。
曾经加拿大也发明过一种神奇的药物：Glybera。这是有史以来第一种能够修复有缺陷基因的药物，可以通过单剂量治疗一种痛苦且可能致命的遗传疾病。
只是，它和Zolgensma一样，曾一度成为世界上最昂贵的药物。
魁省LPLD病发率高于世界平均水平
当时，UBC一个研究小组花了数十年时间研发出能治疗因基因突变导致的先天性脂蛋白脂肪酶缺乏症（LPLD）的方法。
脂蛋白脂酶缺乏症十分罕见，每百万人中约有一到两例患者。患者体内的血液无法承受任何脂肪颗粒，容易出现各种急性胰腺炎病症，因此，这类患者在饮食方面禁食正常餐饮。
在魁省东北部Saguenay地区，LPLD发生率高于世界其他地区，可能在200人中就有100人患病。遗传学家称之为“创始人效应”，即单个祖先的基因突变被传承下去。
蒙特利尔LPLD患者获Glybera救治
42岁的蒙特利尔心理学家Cynthia Turcotte就是一位脂蛋白脂酶缺乏症患者。她出生时患有LPLD，直到8个月大，几乎被此病夺命时才被诊断出来。
Cynthia Turcotte 图片来源：PHOTO COURTOISIE
由于基因突变，她的身体缺少一种处理膳食脂肪的必需蛋白质。她的血液会变得浓稠，白色，脂肪颗粒会破坏胰腺。一生都必须要遵循严格的饮食习惯，不能吃奶酪，巧克力或任何含有脂肪的食物，也不能喝一滴酒。
这一切导致她难以拥有正常的社交生活。最糟糕的是，她永远不能有孩子，因为患有该疾病的妇女流产的风险很高。
但尽管Cynthia严格遵循饮食标准，在十年前，她依旧出现了LPLD最危险的症状：胰腺炎发作。
胰腺炎就像酸气穿过你的腹部。当时我在医院住了10天，痛苦得尖叫。
偶然间，Cynthia得知魁省的Chicoutimi在进行一项临床试验，医生正在测试LPLD的实验性治疗。对未来感到迷茫的她立刻自告奋勇。
在这次临床试验中，Cynthia在腿部肌肉接受了一系列Glybera药物注射。最终，这次治疗治愈了Cynthia的疾病，彻底改变了她的生命。
后来，她拥有了自己的家庭，并生下了两个健康的孩子。
然而，Cynthia却是LPLD患者中仅有的31位体验过Glybera益处的人之一。
Glybera的孕育
Michael Hayden博士在UBC和BC儿童医院花了数十年的时间探索人类遗传学的奥秘，一直在寻找能够治愈遗传性疾病的方法。
Michael Hayden 图片来源：UBC
他同时也是一名医生，专长之一是治疗脂质紊乱等身体脂肪代谢方面的疾病。所以他曾遇见过许多患有LPLD的患者。
过去，医生们已经尝试过一切办法治疗LPLD，但没有任何效果。几十年来，没有人确切知道导致LPLD的原因。
1986年，一位来自阿姆斯特丹的年轻医生John Kastelein加入Hayden在温哥华的实验室，他们一起寻找LPLD的病因。
John Kastelein
幸运的是，他们在一名19岁的LPLD男病患的DNA中证明了一个错误的基因会导致患者脂蛋白脂肪酶水平低下。
找到有缺陷的基因后，他们接下来就想办法修复它。Hayden的想法很简单：用新基因替换缺陷基因。新基因将产生缺失的蛋白质，然后清除血液中的脂肪并改善LPLD患者的健康状况。
为了验证治疗方案，Hayden邀请了另一位年轻科学家Colin Ross加入他的团队。
他们用一只携带LPLD突变的小鼠来进行基因治疗实验。
对我来说，感觉就像我们要去攀登珠穆朗玛峰一样，这似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我乐观地觉得我们可以做到。
Colin Ross 图片来源：Craig Chivers/CBC
Glybera在动物上实验成功
用于测试的第一种动物通常是拥有与人类疾病相同的遗传缺陷的小鼠。
LPLD可以在一只老鼠出生后24小时内就杀死它。如果Hayden的团队能够让老鼠活下去，这就表明这种治疗最终可能对人体起作用。
那天，当Ross拿起血样的时候，他发现，小鼠白色的血没有了，血液是正常血红色。他们成功了！
图片来源：Craig Chivers/CBC
我一拿血样就看到它们再也没有这种白血了。它看起来就是很正常的，很好看的血。真是不可思议！
2004年9月，小鼠实验的惊人结果登上了人类基因疗法杂志的封面现。封面图片展示了如何逐周将小鼠血液从乳白色变为透明的红色以及基因疗法是如何发挥作用。
Human Gene Therapy
不过，在开始人体试验之前，他们还需要在更大的哺乳动物身上测试病毒。
在意大利佛罗伦萨举行的一场脂质会议上，Hayden遇到了来自新西兰的兽医Boyce Jones，他发现了有着白血的猫科动物。后来，Jones把样本猫运送到实验室。这些猫看起来跟普通猫无二样，除了它们的视网膜是白色的。
图片来源：Boyd Jones
Hayden他们觉得已准备好进行人体试验，一旦成功，就可以投入市场。此刻，他们必须找到投资者和商业家筹集资金用于临床实验，最后取得生产许可证，把新药推向市场才能拯救病患。毕竟，大学只能进行实验，而不能生产药物。
Glybera在欧洲和加拿大的人体实验
1998年，John Kastelein回到荷兰继续研究欧洲LPLD患者，与阿姆斯特丹大学的一些科学家一起组建了一家名为Amsterdam Molecular Therapeutics（AMT）的制药公司。而Hayden的团队则继续为这家新荷兰公司提供实验室支持。
2005年夏天，该团队招募了8名患有LPLD的荷兰患者。治疗实验包括对患者腿部肌肉进行多达60次注射，所有注射都是在一次治疗中完成的。
几乎立即，患者血液中的脂肪水平下降了！这表明人体测试的第一阶段是成功的！
2008年，世界上最大的LPLD患者群体之一聚集在魁省Saguenay地区一个特殊的脂质诊所里。在那里，医生会对那些患有LPLD的人进行治疗。
就是在这个时候，Cynthia Turcotte第一次听到关于Glybera临床试验的消息，她抓住了成为实验志愿者的机会。
当我听说Glybera有可能帮助我过上更好的生活并且可能生孩子时，我说我想去那里。
在治疗过程中，Cynthia的腿部肌肉被注射了45次。不过这是一次性的治疗，只用几个小时就能结束。
遗憾的是，她是世界上少数接受这种治疗方法的人之一。
Glybera高达100万美元天价，无法支付
当时，AMT公司在荷兰已准备好开始生产Glybera。但公司官员仍在努力说服欧洲药品管理局（EMA）批准该药在欧洲销售。
由于LPLD很少见，因此临床试验很少。其中一个EMA委员会认为他们需要更多数据。在委员会审议阶段停滞不前后，AMT直接向欧盟委员会的政治人员提出上诉。
有很多抗争和政治因素影响，这是非常不愉快的一个过程。但最终，这是一次巨大的胜利，基因疗法第一次成功注册。
在获得EMA批准的2年半时间里，由于没有销售其他产品，且Glybera本身没有带来任何收入，AMT公司损失了数百万美元。
最终，该公司于2012年正式进入破产清算，其资产被一家新的私营公司uniQure收购。
为筹集足够的资金推出Glybera，uniQure与意大利制药公司Chiesi Farmaceutici合作。最终，Chiesi以3100万欧元获得了在欧洲销售Glybera的权利，而uniQure保留了加拿大和美国市场的权利。
2015年，当Glybera最终在欧洲上市时，它的价格一时间登上了各大国际新闻头条：单剂量的Glybera售价约为100万美元（即约690万人民币）！
Hayden和UBC在Glybera上没有获得任何经济利益，他们研究Glybera是单纯为了治疗患者。
Michael Hayden 图片来源：UBC
坦率地说，这并不是我特别自豪的事情，因为这样的价格让患者无法接受。
John Kastelein也对价格感到震惊，但他表示，
问题是，像我和Hayden这样的人，我们对定价没有任何发言权。我们已经完成了科学和临床工作上的所有事情，负责确定价格的是商业和金融人员。
据悉，将Glybera定价为100万美元的决定是基于商业计算结果上的。与其他治疗罕见疾病的药物进行比较，Glybera是一次性治疗，而且可以持续至少10年（根据目前收集的患者数据）。从这方面看，100万美元的价格是合理的，甚至比其他替代疗法要便宜。因为替代疗法只能替代缺失的蛋白质而不是修复缺陷基因。与Glybera不同，大多数替代疗法必须终身使用。其中，许多药物每年花费就要超过30万美元。
然而，这样的价格依旧很难说服欧洲政府和私人保险公司支付Glybera的费用。
发售后Glybera只有过一名顾客
Glybera推出市场后，只迎来了一位顾客：一个患有LPLD的德国女性，她患有胰腺炎，在重症监护室住院了40多次。
她的医生Elisabeth Steinhagen-Thiessen也是LPLD的专家，就是Elisabeth Steinhagen为她向保险公司争取到了这笔药物支付费用。
最终，在保险公司的支付下，该女子获得了Glybera。事后，该女子从未复发过。她说，这100万是值得的。
Glybera落下帷幕
2017年4月，在首次上市仅仅两年后，Chiesi宣布放弃Glybera。同时，该公司允许欧洲营销的许可证也到期了。
Chiesi留下了三剂Glybera，分别以1欧元的价格卖给了意大利的一名患者，两名德国患者。而药剂的治疗在这些患者身上都取得了效果。
此后，Chiesi与Glybera再没有任何关系。
所有产品权利都归还给uniQure，Chiesi不再参与产品的管理。
至此，在全世界只有31人服用过这种药物，其中大多数人在临床试验中免费接受治疗。而UniQure没有计划在加拿大或美国发售Glybera，也从未考虑降低价格。Glybera确实有效，但它的成本太高了。
Glybera没有被科学击败，却被市场的残酷现实击败了。在西方市场上，药物光有效是不够的，也必须有利可图。
从创下科学里程碑，重燃患者希望，到因天价而退出市场，不禁让人唏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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